日期查询:2022年11月11日

不言所“观”之景 而景美、景趣具在

——读王爱红的诗《观庐山瀑布》 ◆湖北 陈明火
   初读诗人王爱红的《观庐山瀑布》,觉得“在常景(庐山瀑布)里藏奇思”(《幻变中的“用常得奇”——读王爱红<观庐山瀑布>》);再读,觉得诗人王爱红不言所“观”之景(即“庐山瀑布”),而景美、景趣等写法,与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名作《浪淘沙·双燕又飞还》全词无一愁字,却句句是愁的写法,可谓异曲同工。当然,若是从虚设艺术的多样化方面看,窃以为《观庐山瀑布》的幻变自如、能婉能深等,则是胜过《浪淘沙·双燕又飞还》的地方。
  
    词人纳兰性德《浪淘沙·双燕又飞还》:
   双燕又飞还,好景阑珊。
   东风那惜小眉弯,芳草绿波吹不尽,只隔遥山。
   花雨忆前番,粉泪偷弹。
   倚楼谁与话春闲,数到今朝三月二,梦见犹难。
  
   词的上阙写景,景中寓情:“双燕又飞还,好景阑珊”,一个“又”字,表明一些年岁匆匆走了。即便是有好的“景致”,亦有了零落之意(暗蕴“愁”情之一)。“东风那惜小眉弯”,东风吹得春来,又将春吹去,哪里会顾惜时光如流水,年华易老以及闺中女子(“小眉弯”代之)之伤春意绪。“芳草绿波吹不尽,只隔遥山”,“芳草”随风而动,如同翻滚的波浪,可惜,却席卷不过这数层山岚,这就无声地意味着与情人关山远隔,相见无缘(暗蕴“愁”情之二)。词的下阙写人,情寓景中:“花雨忆前番,粉泪偷弹”,“花雨”为落花如雨,可谓伤感无限。“粉泪”如“寸寸柔肠,盈盈粉泪”(欧阳修《踏莎行》),为女子之眼泪。此指女子见落红而勾起往事,顿有伤感袭来(暗蕴“愁”情之三)。“倚楼谁与话春闲,数到今朝三月二,梦见犹难”,承接前词,可说是写尽了女子的内心活动:独自“依楼”,无人说说心里话(“话春闲”);游春之日,不见情人的踪影;梦中,相见亦难(暗蕴“愁”情之四)。以上所暗蕴的“愁”情之说,是就纳兰性德的《浪淘沙·双燕又飞还》一词中的“句号”而言,若是以“分号”的诗意而品析之,则“愁”情更细微,更显词作者全词不言“愁”字,而“愁”情尽在字里行间。纳兰性德还有一首《采桑子·咏春雨》:“嫩烟分染鹅儿柳,一样风丝。似整如欹,才着春寒瘦不支。凉侵晓梦轻蝉腻,约略红肥。不惜葳蕤,碾取名香作地衣”,亦是妙在词中不言春雨,却又句句不离春雨,将春雨之形神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   
    诗人王爱红的《观庐山瀑布》:
   像一位干巴老头的山羊胡
   时光从这里开始
   倒流了大约一千三百年
   从天上到地下
   从现在到唐朝,应该有三千尺
   这不是夸张,这是大好山河的底色
  
   画过《万山红遍》,画过《黄山烟霞图》
   也画过《井冈山》的李可染先生
   一定画过《庐山风光》。现在,我证实
   庐山瀑布是可染先生画出来的
   它与所有的瀑布一样都是小孩撒尿
   想象中,它一泻千里
   应该具有傅抱石的风格呀
  
   先生是精确的,笔法总是颤颤巍巍
   看上去似乎要折断,但是
   藕断丝连。有人称之为老辣
   有人还在捻须。有人长吁短叹
   有人就是一滴水,不,是一颗星星
   从天上到地下,失落的心情
   滑落了不止三千尺呀
   终于打开一把天大的伞
   我虽然没有找到香炉
   普天下的一炷香却格外灼目
  
   我曾在《幻变中的“用常得奇”——读王爱红<观庐山瀑布>》一文中写过在常景(“庐山瀑布”)里藏奇思,做到“幻变”自如:
   一“变”李白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的人见人爱的超级夸张,用一个信手拈来的新奇比喻 “像一位干巴老头的山羊胡”作为诗的开场白。在第一节里,诗人依托喻体“山羊胡”,围绕着“庐山瀑布”与李白的诗句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,顺势抓住时光的 “倒流”——“从天上到地下/从现在到唐朝,应该有三千尺”,可说是在“这是大好山河的底色”里,继续出奇思、出新意。
   二“变”一般人的即景生情,以“反常合道”的笔法,直接表明“现在,我证实/庐山瀑布是可染先生画出来的/它与所有的瀑布一样都是小孩撒尿”(第二节)。此节中的“小孩撒尿”与诗前的“山羊胡”之喻体的超常规运用,无疑为诗篇增色添彩了。有了这样鲜活、新颖的喻体,再与诗人的“庐山瀑布是可染先生画出来的”超然想象交融在一起,其“味外味”“旨外旨”也就接踵而至了。
   看得出,上述所提到的“一‘变’”“二‘变’”,是以鲜活的喻象来写庐山瀑布的。如:“像一位干巴老头的山羊胡”(第一节)、“它与所有的瀑布一样都是小孩撒尿”(第二节)。前者,借用李白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的超级夸张,暗示“庐山瀑布”之形美;后者,结合“我证实/庐山瀑布是可染先生画出来的”,甚至有笔致放逸,气势豪放,尤擅作泉瀑雨雾之景的画家 “傅抱石的风格呀”——傅抱石,原名长生、瑞麟,号抱石斋主人。从隐喻及 “画出来的”“傅抱石的风格呀”的虚写艺术之中暗示庐山瀑布之“飞流直下”的宏大气势。此处的“观”画(含品画),均艺术地暗示了“观”庐山瀑布之特别景致。不仅如此,诗人还就著名画家李可染先生之画笔,在第三节里继续生发常人难以想到的一些奇思,可继续让读者产生“观”不尽庐山瀑布以及“观”庐山瀑布之后的一些丰富联想。
   诗人王爱红本来是个知名的画家,对李可染、傅抱石的名画之感受是极深的。这里,我们可以随着诗人提供的诗意而往,继续欣赏李可染先生的画意,也就是于画里画外更好地“观”庐山瀑布。他认为李可染先生所画之景——庐山瀑布,“是精确的”,画出了(暗含“观”出了)“景”之神韵;运笔“总是颤颤巍巍/看上去似乎要折断,但是/藕断丝连”,在画庐山瀑布(暗含“观”庐山瀑布)的细微处下足了功夫,可谓尽显物象——庐山瀑布之活灵活现、亦真亦幻与时断时续的景美与景趣等。于是,诗人在感受到物象的情景并茂之时,借“有人”之“观”赏名画(即“观”庐山瀑布)时的不同言行举止,悄悄地给诗作新添一丝丝自然入妙的良多致韵。如:“为老辣”(“有人”的肯定语)、“还在捻须”(“有人”的思悟状态)、“长吁短叹”(“有人”暗择赞叹之词)、“就是一滴水,不,是一颗星星”(“有人”在议论:力争获取最佳最妙处的闪光点)……
   诗写到这个份上,按理说可以于恰到好处时“急刹车”了。不!在诗的尾处,诗人王爱红还要出人意外地虚设一个另类的情景:此时,若有人无视了“观”庐山瀑布的“从天上到地下”之豁达从容的大景观、大局观,将“失落的心情”置于其间的话,就会让自己添仇惹恨的失意情绪比 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的庐山瀑布“滑落”得更快,甚:既诗意地反衬了庐山瀑布的可“观”之妙处,又留下了无法至还“不止三千尺呀”。我以为这种 “另类情景”的用意在于排遣的深沉、警醒之悟。这种能婉能深的笔锋一转,或是宕开一笔,是诗人陆游所慧悟的“妙手偶得之”,更是“观”庐山瀑布所获取的深层意蕴之一种艺术性暗示。
   2022年7月11-12日于丰台49号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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